乐清市融媒体中心记者 汤琴 杨海虹
9月8日,虹桥镇港沿村周氏祠堂前,528岁的古榕枝繁叶茂,浓荫如伞。村民聚在树下,翘首盼着周文翀——抗日烈士周斌的后代,从北京参加抗战胜利80周年庆典归来。
当周文翀的身影出现,锣鼓骤响、鞭炮齐鸣。站在古榕下望着乡邻,周文翀红了眼眶:“爷爷26岁离家抗日,这一别,再也没回来……”
“爷爷,我带您回家!”周文翀捧着爷爷的黑白照片,脚步轻缓地走向不远处的木瓦老宅,一场跨越80年的“对话”,在布满岁月痕迹的老屋前悄然开始。
木工学徒的笔,点燃革命火种
1911年,周斌出生在普通木工家庭,念完初小,便跟着父亲学做木工。
那年,周斌随父亲到蒲岐一户人家做工。新房落成,却无人写对联。“我来试试!”周斌毛遂自荐,挥毫写下的毛笔字震惊众人。“这孩子是块料,送他读书吧!”乡邻们纷纷劝道。父亲咬咬牙凑齐学费,把他送进温州的浙南三育学校。
在那里,周斌如饥似渴地吸收知识,更遇上改变他一生的同乡赵洪品,他的革命思想像一束光,照亮了周斌的心。1925年五卅惨案后,周斌在家乡组织乐清县学生救国会,向群众宣传惨案经过,并发动群众捐助、声援上海;1926年,他回乡助建农会,支援北伐。哪怕后来救国会被解散、农会被取缔,他心中的革命火种始终没熄灭。
1929年,周斌进入南京三育大学,半工半读,还兼任校长室秘书和电机主任。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,他以“周方淦”为笔名,在《奋斗》一书中写下《日本之教育》,笔尖如手术刀般剖开日本侵华的野心,字字都在唤醒国人。
两渡南洋的路,播撒抗日薪火
1937年夏,一封来自印度尼西亚棉兰市的信,让周斌毅然辞掉工作,在赵洪品的邀请下,他登上了前往苏门答腊岛的轮船。
周斌的第一个“战场”,是火水山埠中华学校。这所由黄花岗烈士罗仲霍创办的学校,有上千名华侨子弟。他担任教务兼训育主任后,一边给学生上课,一边接触大量抗战类书籍。他倾尽积蓄,与赵洪品开“大地书店”,柜面摆着普通书籍,柜台下藏着宣传抗日的书刊,这里成为华侨青年传播进步思想和交流的中心。即便被污蔑“赤化棉兰”,他仍将募来的钱转寄香港,救护国内受伤将士。
1938年,经廖承志介绍,周斌辗转三个月抵达延安,进入中国人民抗日军事政治大学,系统学习马列主义。1939年1月29日,他对着党旗宣誓入党,《入党志愿书》里,他写道:“人不能脱离社会而活,共产党是最前进正确的政党,我愿跟党走,求社会进步、人类幸福。”
学成后,周斌主动请缨:“苏门答腊的华侨青年革命情绪高,那里需要人!”1939年,他第二次踏入南洋,组织“国际抗日统一战线”工作,担任火水山埠中华学校校长。这一次,他的脚步更坚定了:给学生加开《政治经济学》课,教他们看清时局;办夜校,让失学的华侨青年有书读;在书店暗室建地下印刷所,印抗日书刊;指导学生开展抗日救亡活动,筹钱赈济祖国难民、支援八路军抗战;带学生掀起抵制日货的热潮。南洋的抗日之火,在他的努力下,越烧越旺。
血洒南洋的身,铸就抗日忠魂
1942年,日军铁蹄踏进棉兰,闹市砍杀华侨悬首示众,苏岛陷入恐怖。周斌等人秘密建苏岛人民反法西斯同盟,动员会上他说:“斗争从来不是易事,怕,就不要干!干,就不要怕!”400多名华侨青年应声加入。
1943年9月20日,因盟员叛变,日军在苏门答腊大肆抓人,近百人被捕。周斌被迫转移到农村,便衣特务仍四处搜捕其踪迹。
隐蔽近一年后,周斌不幸被捕。上车前,他悄悄藏了一把剃刀,做了最坏的打算。在狱中,他试图自刎未果。日军对他用尽酷刑,他始终没吐一个字。面对难友,他鼓励道:“别怕,要抱定宗旨,别违背良心!盖棺定论的那天,是非黑白自有公断!”在审讯庭上,他痛斥法西斯暴行,驳得审判官哑口无言,叹他是条“铁汉”。
1945年3月7日,周斌被押赴刑场,后脑中弹后,他还没断气,日军怕惊动群众,竟残忍将其活埋。这一年,周斌年仅34岁。
如今,古榕树下,周文翀给乡亲讲参加九三阅兵盛况,眼里闪着光:“祖国越来越强了,站在现场,我仿佛看到爷爷在跟我说,今天的和平来之不易,一定要加倍珍惜。”风掠过古榕树的枝叶,“沙沙”声里,是英烈跨越80年的叮嘱,更是红色血脉在故土上一代又一代的深情传承。